七夕感怀中国式爱情 | 冯骥才:结婚纪念日
今天是中国民间传统节日七夕。关于七夕节,冯骥才先生曾说:
七夕节是一个以牛郎织女的民间传说为载体,以爱情为主题,以女性为主角的节日。按民间传说,牛郎和织女都是“已婚人士”,而且还有了孩子,七夕节表达的是已婚男女之间“不离不弃”“白头偕老”“忠贞不渝”的情感,恪守的是双方对爱的承诺,不是表达婚前情人或恋人的情感,这是在不同人生阶段的两种感情。因此将“七夕节”称为“中国情人节”并不妥当,如果非要给一个什么称呼的话,应该称它为“中国爱情节”。
今天为您推荐的是冯骥才先生的散文《结婚纪念日》。在此文中,冯先生追忆了自己和爱人于“文革”时期结婚的故事。时过境迁,当年种种兴奋、温馨又万分惊险的情景却历历在目,令人感慨、感动。
结 婚 纪 念 日
文 / 冯骥才 摘自《世间生活》
我的妻子同昭从来不把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作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要挪到转一天,改为一月一日——元旦。她想从生命里切去这一天,或者跨过这一天。
一九六六年,我俩的结婚筹备像是一种地下工作。秘密、悄然、不声不响地进行。“狗崽子”结婚弄不好会招事,何况我们的新房正好就在一个“红卫兵总部”的楼上。这间房子是同昭家临时借给我们结婚用的。那时,她父亲虽然是高级职员,也没有逃过抄家的风暴,甚至比我家抄得更惨,给“扫地出门”,被“勒令”搬到这里来。
这儿是大理道松竹里二号楼,在一条短胡同的尽头,一幢典型的折中主义风格建筑,原本是姓高的一家人独住。高家曾经很富有,所以这次抄家抄得特别狠,传说抄出来一车黄金,其实只是传说而已。同昭一家五口人,只给了二楼上的一长一方两间小屋。凡是被“扫地出门”的,只准许带少得可怜的生活必需品,如被褥、衣服、脸盆、暖壶、旧桌椅,别的东西都不准带,所以这两间房屋虽小,仍显得空荡荡。我们结婚借用了其中更小的一间,不足十平米。
冯骥才夫妇的结婚照
那时,我母亲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她只有不多一点钱,她交给我二十块钱,叫我给同昭做件红褂子。同昭哪敢穿红的,就买块蓝雪花呢的布料做件棉袄的罩褂,母亲见了就哭了,说哪有新娘子不穿件红的,又拿出二十块执意叫同昭再买块红色的。这样母亲手里可就没多少钱了。同昭执意不要,我却接过钱来,又拉着同昭去买了块深洋红的雪花呢,再做件罩褂,穿了去给母亲看。依从母亲,叫她顺心。那时候所有的事都是戗着,只有自己能叫自己的心气儿顺着。
结婚那天晚上,同昭的父亲在劝业场附近惠中路上的红叶饭店请我们吃饭。那是一条窄街上一家很小的饭店,店门不过五尺宽,三层小楼,但这里专营的四川菜却做得有滋有味,记得那天“婚宴”的菜有一碟鱼香肉丝,炒得很香,后来只要一吃鱼香肉丝就自然会想起“结婚”二字。当时同昭的母亲住在北京,她弟弟妹妹都来参加我们的“新婚晚宴”。她父亲举起盛着葡萄酒的酒杯轻轻说了一句:“祝贺!祝贺!”跟着六七个酒杯叮叮一响,她父亲送给我们一小束淡粉色、很优雅的康乃馨花——那是同昭最喜欢的花,这就是我们的新婚了。我们一边吃,一边不时扭头看看是否有人发现我们,好像我们在偷着干什么事。这感觉至今犹然清晰地记得。
在我离开家来赴“晚宴”时,母亲给了我一个布包。里边有一套秋衣秋裤,还有内衣和袜子。我出门把这布包夹在自行车后衣架上,跨上车。一心去往“晚宴”,饭后骑车到新房,忽然发现布包没了,掉了吗?那可是我带到新房的全部家当!是掉了。因此我说我人生的新阶段是真正从零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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